“石油人民币”话题在国内不断发酵。有观点称,打造“石油人民币”有助于实现人民币在国际商品定价中应有的影响力,从而使中国能够凭借人民币的国际化更好地为世界经济的复苏乃至今后长期稳定的发展尽一份力量。
研究国际金融学和货币史,不难发现,在开放经济条件下,计价货币仅起促进交易的作用,与商品定价几乎没有关系。而人们感觉的影响力只不过是计价货币与非计价货币间汇率变动或是计价货币自身实际购买力变动的问题,而非商品交易定价本身。只因这种变动会直接影响商品交易的收益,甚至是交易安全,有人才会把这种变动造成的不安带到商品定价分析中,并认定是货币在定价中起了作用。因此,更愿笃信类似“石油美元”那样的体系。其实,计价货币只是交易媒介,而商品定价只与买卖双方交易意愿的变现有关。
再者,世上就没有一种货币能长期保证世界经济稳定发展,特别是在近现代。否则,世界就不会有每3至5年发生一次的经济危机。即使一国可通过大量投放货币在短期拉动经济复苏,如日本实施的“安倍经济学”,但国际储备货币的这种行为都会以损人不利己的结果收场。无论出于自利还是何种目的,没有一个政府有能力维持世界经济增长的绝对稳定增长,况且,至今也没有一种货币能够实现这种理想,除非全球使用能有效管控发行量的单一货币。
即使未来人民币国际化了,在与美元等其他并行的国际储备货币间,依然会存在有此消彼长的货币价格不断寻求平衡的问题,进而还会传导到所有大宗商品价格定位上。因此,千万别给人民币国际化添加过分的社会责任。
目前,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特别提款权(SDR)的篮子中,有美元、欧元、英镑和日元等四种货币。如果人民币能进入了这个篮子,也就意味着人民币国际化了。
但进入SDR篮子有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是贸易额,即该国的商品贸易在过去5年中要位于全球前列。我国2012年度货物贸易总额就已达3.87万亿美元,相当于英、日两国之和,为世界第三。2013年达4.16万亿美元,一举超过美国,成为全球第一大对外贸易国。从这一点看,有没有“石油人民币”都不影响人民币国际化进程。
第二个条件是该国货币的汇率可以自由浮动,在资本项下可以自由兑换。从IMF规定的40多项条款看,始于1994年的中国银行系统改革,已使22项完全开放,14项基本开放,另外4项还不能开放。因此,使人民币成为全球储备货币的内在含金量还达不到千足金水平,或犹如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学生,因信誉累计度不足而很难从银行贷到巨款一样。
今年2月27日,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称,1月份人民币作为全球支付货币的排名晋升一位至第七,市场占有率却仅有1.39%。而人民币在货币支付市场占有率低与贸易总量高居全球榜首的背离表现,已亮明了人民币“刚毕业”的身份,缺乏可自由兑换的就业技能。
在满足不了IMF的货币可自由兑换规定之前,即使贸易总量再大,稳居全球第一,即使周边国家愿将人民币放入其外汇储备篮子中,人民币也很难进入SDR篮子,成为被全世界普遍接受的储备货币;即使一些产油国愿意用人民币作为石油计价货币或是强行建立了“石油人民币”体系,但因不能自由兑换所造成的汇率等风险会使它们部分丧失像使用现有储备货币那样的安全性,也会使人民币在国际金融市场上有可能成为被投机的货币。一旦汇率等不确定性变现,造成了产油国持续的经济损失,必将直接影响我国获取实物石油资产的安全。
更重要的是,在人民币成为国际储备货币之前就主动推进“石油人民币”,不仅会与现有“石油美元”“石油欧元”体系直接交锋,而其冲击波的毁伤部位将会发生在石油市场以外,即由美国主导的国际金融市场、国际清算和数据传输等更高层面上,进而会造成人民币国际化更大阻力。
从美国期货行业协会报告看,2013年全球货币的汇率、利率、股指等期货期权金融交易工具的交易总量占各种类型工具交易总量的81.29%,是石油期货期权交易量的30多倍。如果将全球石油实物及其金融工具交易总金额之和与全球金融市场上的包括CDO、CDS、ABS等金融产品交易总金额比,前者不足后者千分之一。所以,过分强调石油在经济体中的战略地位确有捡食芝麻的味道。
在国内学界提出人民币国际化设想时,美国就开始为其跨国公司面对来自人民币可能的冲击进行了避险等方面的制度安排,并在全球产业链最高端的金融市场上进行着与人民币汇率相关的众多金融工具创新和上市。
在国人还不太理解美式或欧式期权、蝶式价差或日历价差套利等人民币汇率交易工具为何物时,芝加哥交易所集团早就推出了在其场内、场外两个市场常年挂牌交易的近30个与人民币汇率相关的交易工具。它不仅只是在更高层面上满足当期的避险需求,更是站在顶层应对未来类似“石油人民币”等全球产业链中端的竞争,并从容地从中索取利润。
面对严酷现实,全国人大财经委副主任委员吴晓灵曾指出,“人民币投资渠道的广度、深度和中国经济的稳定增长将会决定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即取决于国内的金融改革。
在国际上,特定战略资源的货币体系和货币信誉是不同层面的逻辑种属关系,前者无法替代后者,更无法完成后者信誉的提升。因此,早已不缺“石油人民币”这张没有太大分量且还暗藏风险的筹码来助推人民币国际化。
与其在既有的、中端“石油美元”上展开对决,增加获取石油等实物资源的不确定性和人民币国际化难度,不如集中精力完善人民币自身“自由兑换”能力,到国际高端市场上谋求生存机会,并努力摆脱持有3.8万亿美元外汇储备却反欠美国7500亿美元净债务的尴尬局面。
总之,从战略角度看,打造“石油人民币”时机已经成熟的结论显得草率。若有产油国愿意将人民币作为石油计价、结算货币而不敢接招,又太过怯懦。所以,在构建“石油人民币”体系时需要精算,需要服从国家更高发展战略,且不可贻误了人民币国际化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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